花灯是用糨糊糊纸做成的。在古朴宁静的仙居皤滩古镇，每逢元宵佳节，寻常百姓家门口都要点起一盏针刺无骨花灯，节日过后若有风吹雨打，花灯即废。

　　如今，针刺无骨花灯已经成为一件艺术品，2006年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并作为台州的文化符号与外地交流。

　　老艺人

　　在仙居无骨花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中，王汝兰年纪最大，今年79岁。推开皤滩古街88号宅子的大门，老人正用针笔在卡纸上刺图案，密密的针眼，一针针叩响卡纸，光就是从那里透出，连着过去，透着未来。

　　针刺无骨花灯是有过去的。

　　王汝兰30多岁学做花灯，钻研图案。在她店里，摆放着一件“八仙闹春”走马灯作品，上面有荔枝灯、花篮灯、绣球灯、莲花灯、宫灯等各式无骨花灯，打开开关，灯亮了，图案精美的针刺无骨花灯被瞬间激活。

　　针刺无骨花灯最大的使命，就是在元宵节挂起来热闹气氛，平时过节，王汝兰也会做些送给好友。2000年，宁波广电公司跟王汝兰订了112只花灯，3600元钱，这是她第一次接单。2004年，杭州宋城召开全国绝艺大赛，王汝兰拿了个金奖，宋城景区请她留下做针刺无骨花灯景点，按月发工资，待遇很好。

　　可过了一年半时间，王汝兰嚷着要回家，因为皤滩家里遭了贼。“家得看着，得回家。”2006年，王汝兰回到皤滩，当地景区又每个月发工资请她上班。

　　王汝兰性子真，县里比赛、灯展、培养继承人，都能见到她的身影。

　　“每天高兴就做做花灯，但卖钱难。”王汝兰从不奢望用花灯赚大钱，她家就是皤滩古街的一个景点，摆了冰柜卖饮料，放了古装道具、大花轿供游客留影，以此赚钱。她带了许多徒弟，徒弟学了手艺也不赚钱。王汝兰放下针，笑眼看着我说：“做花灯，干嘛非赚钱？”

　　在皤滩古街，还有一位老艺人叫李湘满，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，可惜记者约访时，李湘满因病卧床。1984年，他见民间手艺针刺无骨花灯零散，便成立了针刺无骨花灯协会，后来又促成建立仙居针刺无骨花灯博物馆，就设在皤滩古街上。

　　传承

　　传承，是谈及老手艺时无法回避的问题。千百年来，许多老师傅只传亲不传外，导致民间手艺失传。但仙居针刺无骨花灯的未来，似乎另有一番景象。

　　尽管“不赚钱”，王汝兰和李湘满都收了徒弟。李湘满是仙居县针刺无骨花灯研究所所长，徒弟在研究所里工作。王汝兰的徒弟从四面八方来。“有心来学的，我都教他们。”王汝兰教徒弟，快的三天学会，慢的一个月也能做出一盏完整的花灯。

　　陈彩平是王汝兰的三儿媳，今年46岁。1995年儿子出生不久后，她对婆婆做的针刺无骨花灯很感兴趣，便跟着学。陈彩平有很好的美术剪纸功底，学起花灯来非常有天赋，做的针刺无骨花灯曾在省文博会巧女大赛上拿过金奖，因此她还申请到名家工作室。

　　“学做花灯是一时兴趣，一做就做了20多年，更加领悟到这门手艺的珍贵，很想把针刺无骨花灯传承下去。”陈彩平有稳定的工作，平日在家闲时就拿针刺图案，最近，她想申报仙居针刺无骨花灯省级非遗继承人，把这门手艺传下去。

　　郑斌也是王汝兰的徒弟，工业设计专业毕业。2013年，郑斌办模具厂失败，去江苏无锡一个古镇开了一家店，受到一间灯笼铺的启发，他想回皤滩批发针刺无骨花灯销售。“结果，找到王老师家，呆住了，买一个无骨花灯都难。”郑斌转念一想，如果把花灯和模具设计结合，是否有可能量化生产，进入市场呢？于是，他决定留下学做花灯，再回去钻研花灯模具。

　　“已经研究出来一款龙凤八卦灯。”为了让产品更接近手工艺术，郑斌坚持使用纸质材料。他与海宁市硖石镇做花灯的朋友交流，曾尝试用牛皮纸，但做出来效果不是很好，后来选择将宣纸和绫混合，外面再加一层卡纸，无论是透光度还是保存时间，都要比传统的卡纸略胜一筹。“灯光打到绫上面有反光效果，但是针孔没有传统手工的细腻。”为了适应市场需求，郑斌将传统的挂式花灯进行改良，加上樟木底座，制作成床头灯，或客厅、书房的立式灯。

　　如今，郑斌投入做针刺无骨花灯量产的计划已实施两年，资金注入达十余万元，但至今未见收益。在坚持和放弃之间，郑斌选择继续试试看。他认为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还可以走小众化精品路线。

　　根据仙居县皤滩乡分管文化的副乡长应良俊介绍，仙居县皤滩乡中心学校将针刺无骨花灯文化挖掘出来，编写了《古街古灯》校本教材，配有专门的针刺无骨花灯教师。2009年，仙居职业中专也开设了针刺无骨花灯选修课程，授课老师陈建伟还专门花了一个多月时间，向王汝兰学习制作花灯。

　　陈建伟介绍，学校在旅游、美术专业开设无骨花灯选修课程，每年以花灯为项目小组，面向全校招20个学生，进行精品训练，每次报名都有200多人，最后选中的20个人，最终能坚持下来的也就四五人。“针刺无骨花灯的制作过程非常枯燥，很需要耐心。”陈建伟说，在这些人中，有一批升入高校的学生，在大学里搞了一个花灯社团，这对仙居花灯走出去、传下去意义很大。

　　发展

　　仙居针刺无骨花灯的未来该怎么走？陈彩平愿意继承原汁原味的针刺无骨花灯技艺，传承花灯艺术；郑斌选择继续尝试以模具开发量产花灯，将精品花灯推向生活；陈建伟则继续在学校向学生传授针刺无骨花灯技艺。关于无骨花灯发展面临的问题，他们不约而同提到“宣传”。

　　陈建伟说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有一种养在深闺的感觉，没有敞开姿态与人交流。“之前编过一本仙居花灯的书，里边的图纸都被刻意拉长或压扁，如果照着图纸做，根本做不出完整的花灯，包括在皤滩古街上的花灯博物馆也禁止拍照，不通过游客媒介传播出去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能走多远？”陈建伟说，甚至白塔镇周边的人有些也不知道针刺无骨花灯的名声。

　　郑斌在研究花灯时经常走出去与灯饰业人士交流，包括福州、泉州、海宁等地。他说，海宁硖石镇每年都有花灯比赛，政府每年采购定制花灯用于元宵节庆，他们还有十分完善的电子商务平台；四川自贡市去年灯产业产值16亿元；台湾台北市每年拿出500万元台币，邀请四川自贡，还有日本、新加坡等国的手艺人去办灯展，将“灯”元素包装得淋漓尽致。看到这些，郑斌非常羡慕，特别是海宁硖石镇的手艺人，真正凭着手艺养活了家人。

　　“仙居的无骨花灯不能只靠政府养着，完全可以做成一个产业。仙居的花灯是需要跟外界交流学习的。”郑斌有一个特别让他难受的感触，不同师傅教出来的花灯传承人之间从不沟通交流。

　　他的花灯销售情况也不理想。接下来，郑斌想去县里跑跑，看能不能把无骨花灯跟仙居其他旅游宣传捆绑推出。“希望政府能好好推一把。”事实上，硖石镇灯彩业已有人邀请郑斌合作，用模具解决针刺的问题。但目前，郑斌仍在等待，希望能留在仙居发展。

　　仙居针刺无骨花灯，当地民间称为“唐灯”。其工艺源自唐代，整个花灯不用一根骨架，只以大小不等、形状各异的纸张粘贴接合，再盖上用绣花针刺出各种花纹图案的纸片，经13道精细工序制作而成，素有“中华第一灯”之美称。2006年，它被列入国务院第一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

　　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自挖掘与公众亮相以来，先后多次获奖、与外界交流，近年深度挖掘出27个传统品种、52个分支品种，造型小巧、美观。1996年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荣获“中国民间艺术作品金奖”、“澳门第四届国际艺术博览会金奖”。2000年，仙居县被文化部命名为“中国民间艺术之乡（针刺无骨花灯）”。2006年3月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被中国艺术研究院收藏，6月被批准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其中作品龙凤灯被国家邮政总局入选为“中国灯彩”特种邮票。2011年、2012年元宵期间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赴美国展出，2014年2月赴宝岛台湾参加元宵灯展。2014年8月，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荣获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证评审的“2014世界杰出手工艺品徽章”。

来源：台州日报